“活脫脫一副面孔，熱辣辣一絲震顫，那就是舞臺上的川劇……”音樂響起，立身站定，臉譜如流光幻影般流轉。

川劇變臉，傳承數百年的非遺絕技。年輕人該如何走近非遺？我校兩位“00后”公費師范生給出了不同的答案。一位是文學院2023級公費師范生、新疆女孩孫旖敏，一位是地理科學與旅游學院2024級公費師范生、家在四川但報考了定向西藏就業的小伙閔欣童，前者自幼浸潤于傳統匠藝，后者半路闖入變臉“江湖”。學院迎新晚會、學校運動會開幕式、地方電視節目……都有他們的一道靚影。

孫旖敏的變臉之緣，始于五歲時在烏魯木齊民居里的一次童年邂逅。舞臺上的變臉表演疾如閃電，“臉譜唰地一變，臺下全是驚呼聲，我特別想知道到底是怎么變的。”父母對傳統文化情有獨鐘，幾經周折，為她尋得遷居新疆的川劇變臉龍派傳人——一位年過五旬的老師父。

孫旖敏生活照

六歲起，孫旖敏每天乘車40分鐘去學藝。“變臉，臉譜繪制、機關設計、翎子掌控，每一步都需千錘百煉。”師父教學時嚴厲如鐵。看似簡單的變臉動作背后，少不了長時間的苦練。首先是練定眼，“朝著一個方向看，眼睛不能眨，眼神不穩，變臉就穿幫。”其次練甩袖，“第二天胳膊酸得抬不起來。”有一次她偷懶少練了五十下，演出時速度跟不上，被師父一眼識破。自此，她銘記師父的教誨：“戲是‘騙’觀眾的，但不能騙自己。”

孫旖敏上妝照

相較之下，閔欣童的變臉之路充滿現代的印記。高二暑假，他在成都景點偶遇一場變臉表演，“非遺的魅力就像電流擊中了我。”他聯系到一位26歲的年輕師父。這位師父非傳統“老藝人”，教學風格輕松幽默，常調侃他“肌肉越酸越長功噻”。變臉成了閔欣童緩解學業壓力的獨特愛好，寒暑假系統學習，平日抽空練習，僅兩年時間，他從零基礎的“小白”成長為登臺數十場的表演者。“第一次上臺時，臉譜差點甩飛，幸好師兄一把扯住我的披風。”他笑著回憶，眼里滿是青年人的率真。

孫旖敏自幼面對“女孩學變臉太苦”的質疑和“變臉傳男不傳女”的古老規訓。師父卻告訴她：“變臉變的不是臉，是心。剛勁與柔韌，本就是一陰一陽。”她以柔克剛，將女性特有的細膩注入表演，甩袖時行云流水，定眼時眸光如炬。孫旖敏的同學在看完她的表演后贊不絕口，“舞臺上的她光彩照人，整個表演讓人眼前一亮！”

閔欣童面臨的挑戰則更為隱秘。半路出家的他缺少童子功，只能用翻倍的勤奮來補救，“50歲的師兄和我同期入門，他練劈腿時齜牙咧嘴，我掰袖口時手抖如篩，但我們依然在咬牙堅持。無論做什么事，只要真心喜歡，什么時候開始都不算晚。”

變臉，是一門深入生活的藝術。孫旖敏不僅將宿舍裝扮得像微型“戲臺”，臉譜冰箱貼、戲曲人物擺件錯落其間，還將變臉與《三國演義》《西游記》等文學名著相結合，探入忠義紅臉與權謀白臉的千年美學深處，“文學與變臉相互映襯，才更能體會臉譜人物千百年來不朽的生命力。”

閔欣童在練習中

閔欣童的變臉生活，氤氳著濃濃的人間煙火。他在火鍋店與茶館間穿梭，表演時突然與觀眾握手，手中扇子翻飛，臉譜剎那變換，引得驚呼連連，“臺下練的是技術，臺上靠的是應變。”

實際上，變臉的行頭也是門藝術。傳統刺繡外袍重達十余斤，頭冠珠翠需輕拿輕放，兩根翎子稍折即廢，臉譜更是需要“量臉”定制，“傳統臉譜需特制軟革，既要貼合面部輪廓，又要預留機關縫隙。每張臉譜都是師父手繪，顏料配方秘而不宣。”孫旖敏介紹。而如今的臉譜繪制，有些已靠機器完成，多了一份標準與效率。站在歷史與未來的交匯點，兩位同學都堅持以守正創新的態度來面對市場壓力、觀眾變化等挑戰，“我們正在探索將現代元素融入傳統表演，利用新媒體積極宣傳變臉藝術。”閔欣童滿懷信心。

閔欣童表演照

如何讓變臉走得更遠？作為公費師范生，三尺講臺就是他們天然的一方舞臺。孫旖敏計劃回疆從教后，在語文課堂中融入變臉文化。忠肝義膽、剛正不阿、深思熟慮……她設計了一套“臉譜背后的成語故事”教案，關公的忠義、張飛的莽撞、曹操的權謀，皆成鮮活的教學素材。閔欣童則期待將變臉帶上西藏雪原，讓學生在川劇臉譜與藏戲臉譜的對比中深入了解人文地理。未來，在邊疆的教室里，在高原的操場上，他們將以變臉為舟，載著更年輕一代駛向傳統文化的瀚海。

孫旖敏與閔欣童，一個沉穩大方，一個活潑機敏，如變臉“雙星”在師大交相輝映。臉譜之下，既有少女將青春繡入戲服的熾熱，也有少年以智勇直面陳規的膽氣；既有師徒之間的口耳相傳，也有屏幕內外的跨界共鳴。正如孫旖敏所言：“臉譜褪色，行頭會舊，但只要還有人愿為它歡呼，傳統文化的魂就永遠年輕。”（文字：學生記者 王希凌 記者 周健 攝影：雙夢娜 封面設計：白雯萱）

（原載《陜西師大報》713期第3版）